蟑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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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Uhjnbcbe - 2024/2/25 17:49:00

半夜里醒来,灯还在亮着,音乐还在放着曲婉婷的《drenched》,窗外一片静寂。突然,我发现在桌上有一只蟑螂正微微摆动着触须,很惬意的样子。我没有去惊动它,难得它如此陶醉。

在灯光中它坚持不逃避,为它所爱的音乐战胜了怕光的天性,它该付出了多大的勇气?——所有的蜚蠊目,蜚蠊科蟑螂中,除了德国的小蠊不怕光之外,其他的余种都是见不得光的。这只亚洲蜚蠊科动物应该没有到德国参加过任何一次旅游观光或是观摩学习,更别说出访出席任何一个机构团体的活动、会议了。再则,在我的睡梦中这《drenched》至少反复播放了六七十遍了,它还在孜孜不倦地聆听不放弃,这种坚持不逃避不放弃的作风,实是我汗颜以对地,对它的佩服竟然油然而生。

蟑螂在我们粤桂地区曱甴,是肮脏的代名词,它从来只出现于厨房的角落,垃圾堆或门、墙的缝隙里。但是我常于黑夜里经过厨房开灯,也没有见过它的身影,反而是在书架的几幅书法里见了几粒它的排泄物,但却没有啃食的痕迹,这令我又陷入了沉思:按道理说,它应饥餐剩饭菜,渴饮沟里水。再不然,至少也去干些咬咬书页,啃啃旧鞋这下三滥的活儿,但它竟然不屑于此。

如动物的领地意识般。它竟然也在书法作品里撒下主权地标志?将那片墨香划入它的领地,欲“闻书香而求达诸侯”?亦或者,它就实实在在是一只有极高文化素养的蟑螂?它整日穿行于书山,攀越在字海里,竟也染上了一身儒家之气?于是“食山珍而无味,咽琼浆而哽喉”?进而修成不食“蠊间烟火”的境地?可是从泥盆纪到现在已经三亿六千多万年了,也没见有研究表明有任何一只螳螂飞升了?反而是它的近亲——邓氏鱼衍生了许多后代,并在中国弄出了个《鲤鱼跃龙门》的典故来。

但是,蜚蠊科的昆虫不具备长途飞行的能力啊。所以我还肯定地判断,这只为追求理想而克服种种先天缺陷并坚持不懈努力的蟑螂来自附近的农村,绝不是‘城里蠊’!农村的蟑螂能够有如此远大理想与高雅的艺术欣赏水准,的确难能可贵,我对它的佩服逐渐上升到由衷的程度。

恐龙,无疑是这个世界上曾经最强大的种族,但是,在侏罗纪之后,它们依然灭绝了。而蟑螂这家伙,却安然无恙地存活下来,还随岁月的增长发展壮大起来。

据我所知,蟑螂的天敌之一是老鼠,我住的地方隔壁就是厨房,那个收拾得不是很整齐的地方——也可以说杂乱的空间里至少应该生存着两家老鼠。

书中的考证是老鼠大约是5——8只为一小种群,我所见过的四只体型稍大的老鼠身上各有不同的创伤,便可确定它们属于不同的两个家族。刀棍类伤的那只为老大所赐——他曾用小李飞刀的手法将我们仅有的一把水果刀掷向那只老鼠,很遗憾地只留下它的半只耳朵和一小撮鼠毛;开水热油伤的那只主要伤痕在头脸部,它的丑陋样子是我们聪明又机智的一个女老师煮菜是被惊吓时所赐——那时她正要将一条美味的鲳鱼放入油锅里,那只老鼠不合时宜地从锅前的墙洞里探出头来,于是那个可爱的女老师硬是用锅铲将小半锅滚烫的热油灌进了那个洞里——虽然她也知道老鼠在她惊叫时就已经逃走,但她还是第一时间烫坏了老鼠的脸;至于另外两只肢体伤残的则是我的战果了,砖头、鞋底的同时作用下,一只老鼠只剩下三条腿可以用来走路,另一只则留下还在翻动的尾巴。

我可以体会这几只老鼠内心的恐惧和滔天的怒火,于是在它们及它们子孙的攻击下,我们逐渐放弃了柴堆,烟囱,墙缝,抽屉等地,最后,我们只剩下一个密封的瓦缸和天花板上的几根钢筋勉强守住。案台,锅台,砧板都沦陷为它们的地盘,舞台了。

所以,厨房里的一切,基本由它们掌管——也包括里面的蟑螂。唯独这只没有飘散一丝油烟味,也没有感染老鼠半点猥琐,甚至在我房间里那一箱方便面,即使有散落的,它也没有去嗟食过。不与邪恶势力为伍,不食嗟来之食,这是何等高风亮节!多么坚守的节操啊!对它我竟在心底升起一丝崇敬来。

在这社会里,因为我们都了解人的贪婪,虚伪,自私,即使表面上道貌岸然的,我们都仍从坊间邻里知道有关的轶事丑态,自然兴不起崇敬的念头。

曲婉婷,我单知道她是一名歌者,而《drenched》里那淡然的忧伤曲调诉说的是一个失去爱人的用情之人,努力地回忆与爱人曾经的幸福与甜蜜,最后却不得不承认:“我沉浸在你的爱中,可是再也找不回来”……能懂其中的爱伤交织,想必也是用情至深之人,但面前这又黑又瘦的亚洲蜚蠊不是人。

兴许它的感情比人更丰富,谁知道它们传承了几亿年的进化里祖宗留了什么情商给它们。人们都无屑去理解它们的感情。或许它曾也痛失爱侣,在厨房——在楼道——在墙洞——在书桌下,总之,在它的世界里,当它的世界与老鼠,人类的世界重叠时,它们的幸福与甜蜜就变得虚无缥缈了。它可能曾亲眼目睹爱人在鼠牙的咀嚼中痛不欲生的悲恸;也可能在与爱人携手逃离人类追击时侥幸逃脱,最后才发现手里握着的只是爱人的一只手而已……

它们费尽心思,绞尽脑汁地在地球上存活了将近四亿年,却生活得跌跌撞撞,战战兢兢,每每被人遇上,便立遭无情杀手。纵使油光发亮的外表是它们每日除了吃饭睡觉外用唾液清洗而来,但它们还是人类眼里的肮脏,就像来了禽流感,人们就把鸟扑杀了。来了登革热,人们把蚊子扑杀了。来了疯牛病,人们把牛扑杀了。来了狂犬病,人们把狗扑杀了。来了艾滋病,却没有把人扑杀了。

此时,这只蟑螂一定沉浸在丧失爱人的大悲大恸回忆中,曲婉婷的歌声还在继续,略带沙哑的声音和慵倦的唱腔,是否也让这只蟑螂落泪了?这用情专一,一生只爱一只的小小蟑螂此时竟让我产生一种敬畏,它的瘦小也渐渐高大起来……

我举起鞋子,“啪”。手起鞋落,这只蟑螂被拍成一小撮肉酱,走完了最后一程。——情操再高,文化再好,用情再深,终归只是一只蟑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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